當然,這是一部藝術家的傳記電影,男主角塞吉甘斯伯是曾叱吒樂壇二十年的傳奇音樂教父級人物;不過在導演慧心的奇幻元素與構思下,它更道出了藝術本質聖潔與墮落間複雜的勾連。絕頂的才華,卻同時潛藏著魔鬼的詛咒,華麗的一生中那些揮之不去的斑駁暗影,在導演史法(Sfar)穿梭真實與虛構間巧妙的揉合下,流暢又深刻地一覽無遺。
人物精彩,導演的運籌帷幄與對音樂性的掌握同樣精彩,很難相信這是導演初執導演筒的第一部劇情長片。其實傳記電影並不好拍,但《為妳彈琴》拍得行雲流水,又不淪為流水帳,幾乎每段的擇取都很精準,導演的藝術眼光顯然十分高明。化用甘斯柏音樂的部分與視覺一樣精彩,許多橋段用聽的就很過癮,也使得這部電影更具娛樂性。我可以很直接的說,在我所看過的傳記電影裡,目前這應該是我最喜歡的作品。
比起甘斯柏傳奇人生的崛起與華麗開展,我反倒格外喜歡導演處理幼年甘斯柏如何顯露出早慧才華,以及在戰爭期間烙印下的魔鬼陰影,那些潛藏在生命底處的質地,就在幼年甘斯柏早熟又脆弱的眼神中洩露了出來。納粹反猶太的風暴在《為妳彈琴》中處理得表面低調卻讓人能感到深層的恐懼,剛好符應甘斯柏童年似乎稀薄卻又影響深遠的戰爭記憶。如何與幼年時即出現的恐懼不安靈魂相處,成為別有藝術才華的甘斯柏一生的課題。
導演沙法在此將戰爭時期海報上的怪物轉化成猶如誇飾甘斯柏內心黑暗面特徵的大鼻子怪物,這名虛擬人物象徵著甘斯柏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的魔鬼暗影,不時在他人生的起落間趁隙而入,他的一生宛如天使與魔鬼的共舞,音樂與藝術既是他的救贖與美,卻也引來怪物的尾隨,藝術與名利帶來的誘惑與墮落的力量,不時侵入甘斯柏的人生軌跡。
早期甘斯柏只是酒館中的琴師,但他從音樂與繪畫兩項藝術裡得到的是心靈上的滿足與平靜,雖然人窮志短,但是這時期他沉醉於藝術的心思讓人心折,浪漫詩人的氣質也為他帶來了早期的艷遇(笑)。
比起後來叱吒樂壇、耳熟能詳的流行樂或搖滾樂曲,電影中甘斯柏早年在自己破落小屋中的獨奏或與朋友合奏的即興曲目更加令我難忘,演奏中可以感受到一股純粹對音樂美感的熱愛和心醉,完全是未受汙染的藝術情懷。後來,甘斯柏開始走進樂壇,寫的歌愈蠢,有時候就愈賣,那一首賺進3500萬法郎的泡泡糖歌曲,讓他一邊樂得蹺腳抱妹,但也不禁對著自己的惡魔開口問道:「我是不是把靈魂賣給惡魔了?」
由於寫出的曲子大受歡迎,名利雙收的甘斯柏在娛樂圈的地位也水漲船高,身邊的女星更是不勝枚舉,而他交往過名頭最大的女星之一就是傳奇性感紅星碧姬芭杜,以及隨後的第一任妻子,英國女星珍寶金。整部電影中的感情戲雖然都處理得不差,但我最喜歡的還是這兩段。
肉欲性感的碧姬芭杜與甘斯柏之間的熱戀自然是滾燙如火,最後東窗事發燃燒殆盡。演出碧姬芭杜的是法國超模蕾蒂莎科斯塔(Laetitia Casta),她之前在蔡明亮的《臉》中也演出莎樂美,再次演出帶有罪惡挑逗式的性感尤物,演技功力自是不在話下。不過這段感情戲最重要的還是靠導演一幕精彩絕倫的設計,為其增添了情感及藝術上的厚度。這幕戲中甘斯柏彈著送給碧姬的情歌,完全沉浸在碧姬的魅力裡,而雲雨過後的碧姬身上只裹著白色薄床單,隨著音樂情感起舞,一場艷舞既性感嫵媚,又道盡兩人的濃情蜜意,背景裡張揚的骷髏骨架更預示著這種如火熱情終歸虛妄,如夢一場。因此碧姬芭杜的戲份雖不算多,在電影中卻因此極為畫龍點睛,靠的完全是導演的藝術設計與目光,這點實在值得讚賞。
甘斯柏與英國女星珍寶金 (Jane Birkin) 的故事就完全又是另一種色彩。
這位「英國妹」率直大方,別具知性慧黠風情的她不但吸引住甘斯柏的注意,兩人更慢慢地真正陷入愛河。
這段感情的重點戲,無疑是全片我最愛的浴缸這一幕(可惜我找不到開頭那一幕…)。在美麗浴缸裡共浴愛河的兩人,隨時間堆疊累積的情感與甜蜜在這一刻密密的發酵,情場浪子如甘斯柏細細吐露出他突然想做一件事,想娶一個英國妹,珍逗趣的問道,「她長得跟我像不像?」小倆口充滿幽默與默契的對話,洋溢著真愛與幸福,導演顯然將這段情感當原甘斯柏一生最最接近光明的時刻,所以讓大鼻子魔鬼此時呆坐在屋頂上,只能獨坐嘆息,發現甘斯柏似乎已離他遠去,他再也沒有插手的餘地。
演出珍寶金的英國女星露西高登(Lucy Gordon)在本片的表現非常、非常、非常亮眼,美麗氣質又知性慧黠,魅力爆錶,演出精湛,我完全深愛上她!誰想到回來一查,才發現她日前竟在29歲生日前夕選擇自殺,未留下隻字片語,本片成為她的遺作。雖然說作為遺作,這部電影足以釋放她所有的美與能量,確實是毫無保留毫無遺憾的作品,但還是讓人感到遺憾不已啊。難道她也如《悲情城市》中那名美如朝花的日本女孩,因為眼前的風景太美,想就此死在這一刻?
然而恩賜與詛咒畢竟同根而生,難解難分。真愛帶來的穩定幸福並沒有持續太久,到兩人生下第一個孩子夏綠蒂之後,魔鬼就又趁隙起舞,家庭生活開始出現齟齬,甘斯柏樂壇頂峰的地位也使他一再繞進不同的名利場迷宮。
後期的甘斯柏在音樂上有多方嘗試,包括改編法國國歌,到牙買加做雷鬼風格搖滾樂等等,但電影後三分之一我自己覺得看男主角演技和聽音樂比劇情主線出色。最後一段感情還是拍了很多幕美麗景色,但對我來說就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我有點再進不去這個故事了的感覺,所以....且容我不予置評吧。